下下签,哼！

哼！说来也好笑，苏印絮从前还从没见过如此弱不禁风的沈仙师。向来，他都是高高在上，瞭望众生，遥不可及。可……到底……这人是不一样的。苏印絮只能把这次是正式的还债，还什么债呢？那些前尘往事的孽债吧！双手结印，她在沈慕卿的周身加了一层略带黑紫的结界，以防她施法途中，有人误闯。阖上双眼，两手向外伸展捏了一个手诀，一道金光将两人完全覆盖。苏印絮眉目清冷，淡淡开口道：“所有厄运，来！”只见沈慕卿额上那抹祭红的印记闪烁着阵阵金光，一丝丝的黑气顺着他的五脏六腑，扒着细细密密的经脉渐渐成形，最后在那抹印记处汇聚成一缕墨色的黑气。刹那，一口鲜血从苏印絮口中溢出，血腥味在喉头久久不能散去，手指有些不由控制得轻轻颤抖。她按捺心中那抹想要呕出的感觉，厉声喝道：“给我出来！”沈慕卿额间那股黑气力量十分强横，似乎非常厌恶和排斥苏印絮，若有似无地还想继续钻回原来的地方。见此，苏印絮觉得有几分好笑，这么多年，还是第一次有这玩意儿嫌弃她，也是，别人吸纳的都是天地灵气，可她呢，吸纳的都是些世间万物极厌恶的存在。苏印絮尝试运转原身的金丹，只见她丹田中瞬间汇聚了极恐怖的力量，那抹黑气似乎是觉察到了这可怖的力量，再也没有往回钻，反倒是凝聚成了一团，瑟瑟发抖。“来！”语毕，只见这黑气宛若丝线一般朝着苏印絮的额间窜去。这东西她也是第一次见，通常都是被她吃了，哪有直接奔向额头的，但她没有觉察到恶意，也就由着这东西去。这黑气钻入苏印絮身体开始，她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摧枯拉朽的力量，金丹的颜色由金色渐渐变为赤黑，直至发出乌黑的光，她额间出现了一抹乌黑的印记，所有的力量都被封印在这印记间，倘若忽视这汹涌的力量，那么这印记是极美的。苏印絮的脸更艳丽了几分，与从前的脸又更接近了几分。深呼吸，再次睁眼，苏印絮只觉得体内的力量与以往有巨大的不同，有一种即将溢出来的感觉。沈慕卿的脸色也红润了几分，整个人的呼吸也轻了许多，脖子上的勒痕完全消失了。直到此刻，苏印絮的心才彻底安定。只是，那碗面，还是凉透了。撤掉结界，稍微伸张后，她就盘坐在地上吃起了那碗面。边吃还边评论几句。“啧啧啧，没想到我还能有这种被沈仙师追着喂饭的机会，不多不多啊！这面味道还不错，就是再来个蛋，味道会更好！”苏印絮埋头苦吃的身影也早就映入她身后的沈慕卿眼里。沈慕卿有片刻恍惚，似乎，距离上一次这样安安静静看着苏印絮吃面，早已是百年之前。这样简单的时光，真好。察觉到有人盯着她，苏印絮快速回身，只见沈慕卿仍旧双眼紧闭。她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好笑。快速吃完这碗“凉面”，她喉头的血腥味终是散去一些。可她还是觉得全身上下都被浓重的血腥味所笼罩，犹如进了魔窟的血池中粘腻难受。突然，有人叩门，轻声唤道：“师尊，我们方便进来吗？”苏印絮只觉得这声音分外熟悉，不过具体是谁，早就忘的九霄云外。她正要开口，身后则传来一抹清冷的声音，沁人心脾，她真的好喜欢沈仙师。“进来吧！”当看到沈念厘一本正经地走进来，苏印絮浑身上下都僵硬了，因为此刻她仍旧是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，重点在于，沈念厘身后又是那几个小弟子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裴子冲肩头上那副格外神气的黄大仙。只是，与苏印絮再相逢的刹那，黄大仙瞬间夹紧了尾巴，一副受气狗腿子模样，眼中闪烁着一丝丝不甘以及谄媚。碰上这么识时务为骏捷的黄大仙，她到底没忍住，嘴角弯弯。无奈，沈慕卿真是许久没见这么鲜活的苏印絮，沈念厘问问题，他竟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。众人不明所以，只当自家师尊先前耗费太多灵力救人，于是不明所以的苏印絮再次遭受无妄之灾，被一众小弟子恶狠狠地盯着。这时，她方才收敛讪讪躲在一边。“师尊，此事恐怕尚未结束，而且似乎牵涉甚广，我们接下来怎么做？”沈念厘忧心忡忡地凝望着沈慕卿。沈慕卿歪斜着身子，浓密的睫毛下看不清他的眼神，一时间，这屋子里安静的过分，吓得苏印絮屏气凝神，都不敢大声喘气。“楚娘子，听闻你擅长巫蛊之术，对吗？”沈慕卿清润的嗓音极为悦耳，苏印絮竟一时没反应过来。后知后觉问道：“嗯？什么？”裴子冲嘴角不禁抽搐，按捺心中怒气，怪声怪气道：“楚娘子，我们家师尊是问，听闻你擅长巫蛊之术，对吗？”裴子冲的怒气极大，苏印絮轻轻挑眉，有些挑衅地回瞪他一眼，又笑嘻嘻地看着沈慕卿，道：“是的呢！沈仙师！但也不能算作擅长吧，只是略懂一二罢了。”“哦！”沈慕卿这声哦，生生被苏印絮听出几分撒娇的味道。苏印絮不自觉顺着他的脖颈向下看去，只是瞬间，鼻头一热，一抹鲜血涌出。那一瞬间，她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——丢人！其余人极其无语，但也不便开口，毕竟，大家都觉得似乎是自家师尊在贩卖男色，并且自家师尊确实有这个资本。迅速捂住鼻子。“那，不如，楚娘子，你就给我们算上一算，接下来是吉是凶？”沈慕卿似乎完全没发现眼前的人丢人的模样。卜卦啊！有意思！这厮是完全不担心这么多年过去，她这推演的能力啊！“哦！是吗？既如此，那便恭敬不如从命。”苏印絮嘴角含笑。所有人突如其来的生了兴致，都仔细盯着苏印絮下一步动作是什么。可忽然，杜弦咦了一下。这声响不大，还是吸引了裴子冲的注意。“怎么？”杜弦心头划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，苦笑低语道：“这，我记得楚娘子额间分明还没有这印记，怎么，此刻竟有一个和师尊额间相似的印记呢？只是……这印记是黑的，我从未见过这样的……”裴子冲抬眼仔细一看，确实在苏印絮的额间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印记，越是仔细打量，就愈发能感受到这印记当中蕴含的无穷力量，盯得越久，他似乎觉得这印记的吸引力就更大，整个人几乎就要被吸进去，两眼呆愣无神，面色也逐渐变得苍白，而他肩头上的黄鼠狼全身的毛发都炸起，它的脑中只有恐惧二字，这恐怖的力量震慑到它完全无法移动。沈慕卿眉眼仍旧看着苏印絮，左手轻轻一点，裴子冲同时大口喘气向后退了一步，黄大仙此刻也像解除封印一般，明明是黄鼠狼罢了，此刻却和裴子冲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，全身瑟瑟发抖。“怎么会这样？”裴子冲喃喃自语。杜弦神情复杂，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一隅，可她，见证了所有，不知为何，她心心念念的师尊眼里全是那个人这一事实，让她，极为罕见的嫉妒了。苏印絮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。确认需要她做这件事的时候，她就知道，接下来的推演卜卦，沈仙师这些小弟子可能得到的结果只会是一个——无解。这一切如此诡异，只能是给这些小弟子打个模板罢了。此刻，众人再看苏印絮，她与先前完全不同，没有肆意地痞子样，看起来认真了许多，但仔细琢磨，还是觉得苏印絮一身的邪气。杜弦心情极为复杂，她见识过苏印絮的巫蛊之术，能力绝对在她之上。她从未排斥眼前之人，只是，凭什么，她努力那么久，就是想得到师尊的另眼看待。凭什么，这人出现没多久，就能轻易撼动师尊的心绪，还同住一间屋子。心魔的种子一旦种下，就会在阴暗隐蔽的角落生根发芽。苏印絮凝神运转金丹，丝丝祟气顺着她的手心涌出。她握住这些祟气，手指轻轻划动，薄唇轻启：“出！”周身灵力运转顺畅，毫无滞涩的疲倦感，她本来的力量似乎在此刻和先前吸收的力量更好的融合在一起，顺畅无比，片刻，祟气便在她的手心上方形成了卦象。众人看得啧啧称奇，如此浓烈污秽的祟气竟然能轻易地被人取用，这样的手法，确实不同凡响。沈念厘目光灼灼，心中暗叹：“这推演手法，可真是妙！倘若楚娘子是敌非友，那恐怕……”一抹酸涩充满了杜弦的胸口。这种推演的手法，她前所未见，甚至从未听闻，想来，的确是她技不如人了。看着这由祟气形成的卦象，苏印絮面色凝重。竟然是个“凶”！苏印絮半晌未开口，待众人有些着急，她才徐徐开口道：“下下签！凶！”裴子冲震惊：“什么？”这种术法，他是第一次见识，可第一次就是个凶，这让他很烦躁。裴子冲下意识地回头，想开口请杜弦师妹起卦探探吉凶，可，心底隐隐散发出的不适，还是让他住了嘴。“怎么会这样？”沈念厘有些不敢相信。不等其他人开口，苏印絮换了一个过去常用的卜卦手法，轻轻咬破手指，只见一滴猩红的血液瞬间轻轻升起，而这滴鲜血散发着浓烈的香气。沈慕卿则在此刻挥手，加固结界。他从未如此清醒，这香气再次证明，苏印絮——还活着。他一直清楚的知道，她的血，诱惑力究竟有多大。众人被香气环绕，这味道似乎蕴含着神秘的力量，裴子冲发现先前的不适此刻都消失殆尽。此刻，头脑更加清明的沈念厘意识到一个不寒而栗的事实。如果，其他人知道楚娘子血中散发的香气有如此神奇的力量，她会被吃掉吧！可分明，之前，不是这样的。苏印絮轻声念道：“以血为媒，听我号令，探明吉凶，去！”霎时，血珠渐渐变黑，香气全无，直至桌上碗里的汤汁也发黑发臭。苏印絮申请凝重，带着一丝丝不自信扫过沈慕卿，没有责难，只有一抹似笑非笑的打量。她轻叹一口气，道：“这肯定出了什么问题，大凶！”“我再试试。”“楚娘子，你这占卜推演之法着实玄妙，我等都是第一次见识，我……能不能试试，请楚娘子你，指点一二。”一直沉默的杜弦，还是开了口。裴子冲心情很复杂，平日里，他最信任的就是杜弦师妹的占卜之术，可见识过苏印絮的方法后，他心里隐约觉得，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。苏印絮勾唇：“好呀，我这没什么好结果，真的希望杜小仙君能带来个喜讯。”看着杜弦，苏印絮似乎看到了从前的桀骜不驯的自己，不过，眼前的杜弦可比她有礼数多了。杜弦转向看着沈慕卿，似乎这件事不得到沈慕卿的允许，就不能做一般。沈慕卿还是看着苏印絮，但轻轻开口道：“那你试试。”这语调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，但苏印絮知道，这沈仙师要闹脾气了。可这群小仙君似乎并没发觉。她只是默默闭上嘴等着杜弦开始卜挂。杜弦学习巫蛊之术都是一步一步来，尽管她也有一些革新，可这次她不想在师尊面前出错。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龟壳和三枚钱币。紧接着开始摇卦。按部就班，但随着每一次摇卦的结果出现，她的脸色就越难看。攥起拳头。带着一丝绝望看向众人，“抱歉，技不如人，无解。均乃空卦——”苏印絮道：“连续的空挂，往往意味着大凶！”“诶，看样子，接下来是极凶的兆头呢？沈仙师，这可怎么办呢？”苏印絮蓦然靠近沈慕卿。“诶，那你说，怎么办呢？”沈慕卿极为认真地看着苏印絮的眼睛，此刻，彼此的身影越发清晰，只是，苏印絮眸子中闪过一抹狡黠。